正义的黄瓜

4.
『爸爸，同学们老笑我的名字像女孩子，我能不能换别的叫法啊？』

『你是从我梦中求来的小天使，再也没有比那个名字更适合你了啊。』

来梦。

“赤西来梦。”

男人闻声抬头，看到的却是一张冷酷少年的脸，而不是记忆中那个喜欢边玩弄他头发边傻笑的父亲。

很多东西其实早已物是人非，来梦想起赤西仁刚才眼中那种莫名的恐慌，不禁抬手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。

他以为只有赤西仁是绝对不会变的。

可世上无绝对。

他以为他能很自信地回来面对一切。

但在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反落荒而逃。

到底是自己自信过度，还是有些东西定死了就成永远了？

“你还打算在这里待多久？这里不是CA，任由你一年四季穿短袖。”
看着那个仍坐在光秃秃的草坪上只着单衣赤着两脚的邋遢男人，皇冠很难得升高脸上温度，一把脱下自己身上的大衣直往对方脸上扔过去。

几乎是同时，在衣服落地的瞬间，少年就被突如其来的冲力险些重心不稳坐倒在地，他有些错愕地看着此刻就像孩子一样，膝盖压着地双臂圈在自己腰上额头紧紧贴着他腹部的来梦，回地话也像倒退了十年，“没有丢，皇冠还在，我的，属于我的。”

现在唯一还会关心我的人。

“所以，不要不要我……”

“赤西来梦，你到底怎么了？”
想着那个一打通就立刻挂断的电话，害自己在酒店附近徘徊了一小时，才发现早该归来的那个人，现下又无法生气，皇冠只能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肝火，丢失理智的沟通一向是他所厌恶的。

可对方对他的疑问置若罔闻，仍自顾自呢喃着，“我做了坏事，皇冠，我们走吧，回去，回去属于我们的地方。”

“要走你自己走，我不能就这样放着我弟弟不管。”
感觉靠着自己的男人身子遽然一僵，皇冠皱了皱眉头，“赤西来梦，别在那装傻，到底发生什么了？难道你对龟梨和也……”

来梦立马起身脸上唰地变了色，瞳孔也跟着收细，声音带着戒备性的要挟，“你再敢胡揪一个字试试？”

知道自己犯了对方禁忌，皇冠倒也很干脆地转移话题，面不改色道，“那你现在到底是要回去，还是留在这混日子。”

“除了你身边，我还有什么地方可去？”

这句话回应地太快，他向来对赤西来梦那种本能性的反射神经，没有丝毫抵抗力。

短暂的沉默后，少年垂下眼睑，声音柔和了些，“我刚打电话回去了，山下智久说，如果我们要留在这里，我去东大，你，去他公司。”

“哈？要我替他打工？开毛玩笑。”
对来梦皱到一块的五官无丝毫同情，皇冠依然客观地陈述事实，“你原来在大学不也弄过乐团么，现在有个公众平台不是更好。”

“靠，玩音乐跟做IDOL可完全是两码子事，你以为我进那种靠脸赚钱的公司能有什么好处？”

正打算强调他的音乐如何不同于一般的大众口味，不想对方还是一脸理所当然地截断，“用脸赚钱？那你就更合适了。”

………………

“反对。”
龟梨和也看了一眼对面那“啪”地一声被放下的饭碗，也没甚反应，接着扒了一小口饭在嘴里，直至把米粒嚼成糊状慢慢咽下，才张口做进一步解释，“化妆师我还是会继续做的，再说主负责经纪人也不是我，不用太拼命。”

“还不拼命哦！！爸爸你说今天要带我去迪士尼的，要以后有了新工作不就没机会出去玩了吗？”
赤西仁夹了一块可乐饼塞到坐在自己身旁正喳喳叫的Kasumi嘴里，消了噪音便挑眉问道，“理由？”

龟梨和也正看着噪音源微笑，闻言，放下手中的碗筷，视线终于转向赤西仁，“人总是要往上爬的，再说我不能一直封闭自己的圈子，这次对于我来说，是很好的锻炼机会。”

“你根本就不适合混大圈子，这点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弄清楚？”
赤西仁拿起餐巾无奈地擦了擦Kasumi脸上的肉汁，手指有些无聊地揪着那花俏的羊角辫，见对面的男人抿着唇默不作声，便接着道，“和也，我并不想干涉你的决定，只是……”

“赤西仁，我看你是巴不得我什么都不做窝在家里乖乖被你养着吧。”
龟梨和也打断他的借口，脸上的不屑清晰地显露出来。

“没错。”
见龟梨和也正准备起身结束这顿不愉快的晚餐，赤西仁仍旧摸着Kasumi的头不紧不慢道，“但我太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，我会表明我的意见，不代表要阻挠你。”

只是我会担心。

龟梨和也从赤西仁眼中读出了这样的信息，态度不由自主就软了下来，叹一口气，半直立的身子又坐了回去。

把Kasumi哄骗到自个儿的房间去拆新礼物，两人才算有了真正的谈话空间。

“你和山下智久这次又打算玩什么花样？”
龟梨和也推开赤西仁递过的烟，开门见山地带入话题，“我是念着星的生日要提早回来，但没说今天。”
想着一大早醒来身旁就没了人影，打了半天电话也不通，最后手忙脚乱地带着KASUMI下火车时接到的竟是久违的山下智久的电话，他颇有些被耍的郁闷感。

这些年来，山下智久凭着自己的手段在Johnnys 占了不小的股份，就算成日神龙见首不见尾，影响力依然不可小觑，像是龟梨和也能无风无浪地回去一直平稳工作到现在，就跟他的照应脱不了干系。

虽然很清楚自己之所以原地踏步也是因为那个男人的原因，但龟梨和也从来就没有放弃过能让自身能力价值提高的机会，比如近期公司考虑培训新一代JR，他立马就开始争取一个能兼带新人的机会。

直到今天，才接到命令一般的认可。

这未免巧合地蹊跷。

“我跟他都很久没联系了，能玩什么。只是店里出了紧急事件，需要我亲自去解决而已。”
赤西仁早就对那种审视一样的压迫眼神产生了免疫，扒完碗里的饭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，“还有，内佟那小子今天又来了。”

“猜到了。”
看着身旁那个空着的饭碗，龟梨和也忍不住伸手捞回那包烟并从中抽出一根来。

“我们那年纪都见家长了，你管那么多做什么，他也快18了，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。”
赤西仁见状空出左手，从兜里掏出打火机，帮龟梨和也把被叼在嘴上的香烟点燃。

“星总归是要娶媳妇的，不能由着他这么胡来。”
薄薄的烟雾盖住了对桌男人那抹一闪即逝的冷笑，龟梨和也毫无所察兀自沉思着，偶尔瞄一眼不再出声径自解决餐桌上剩余粮食的赤西仁。

赤西仁确实变了不少，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。

尽管他知道他对自己的在乎程度并不比以前少，可两人心里都清楚，有个疙瘩是注定一辈子要搁在心上，能这样过日子，已经是求之不得。

已经失去的，变质，东西，龟梨和也也没指望能去寻回或修补什么。

毕竟是现实，不是凭个想法就能被轻易改写，回不去的到底回不去。

龟梨和也一方面很清楚这点，另一方面又忍不住去抵触，四年，他就是这么自我矛盾着过来，跟赤西仁这么平淡着过来。

“想什么呢，都玩了一礼拜休息了三天，还没收心？”
田中圣拿着黄皮档案袋敲了敲龟梨和也的脑袋，“从今天开始咱俩就要当全职保姆了，不打起精神可不行。”

龟梨和也回过神，迷糊地摸着头顶，脚刚要踏进新置的乐屋，就被眼前的装潢吓了个清醒，而后调笑道，“瞧这夸张的，我们要伺候的是太子爷呢啊。”

“可不是，这两位都有来头的很，直接被高层点名的，半点审核都不用。”
田中圣说着脸就臭起来，忙不迭翻起手上资料，“妈的，这回也太赶了，人今天就要来报道我这拟草才刚拿到，名字我都不认得……我靠，这名字恶心的，跟仁那家伙算有缘……”

说着说着田中圣突然感到头皮一阵发麻，等他意识到不对劲而抬起头时，那个刚刚才被他嘲笑过名字的太子爷，不知何时已坐在视线死角处放着的的椅子上，手上拨弄吉它的动作就像被定了格一般，表情怪异地盯着他身旁的龟梨和也。

“赤西……来梦……“
龟梨和也则压死了后脚跟，狠狠捏紧发颤的手心，还没来得及消除脑内忽然袭来的嗡鸣，门外又有两个大嗓门骂骂咧咧地越来越近。

“锦户亮，你他妈放开我，老子才不要做什么狗屁IDOL！！你脑子是进屎了还是浆流肚子里了，到底有没听见我在说什么？！”

“操，你小子才该给我听清楚，你丫现在连个高中毕业证都没，出外头喝西北风呢啊？！”

“老子就是喝西北风也不吃这软饭！！”
当看清门口站着的是谁时，内佟立即闭了嘴只想挣脱开桎梏调头跑路，然而在看到另一个人从乐屋内走出来时，少年终于忍无可忍朝着锦户亮使出一记飞踢，“锦户亮你他妈给我老实招了，我跟你到底是不是前世有血海深仇搞得你现在要这般折腾我！？”